前言
红铜镶嵌工艺是青铜器装饰的重要技艺,但目前多数保存完整的青铜器,在无法进行深入分析检测的限制条件下,仅能通过表面微痕观察辅助判断纹饰制作技术。本文通过梳理预铸嵌槽法和预铸纹饰法两种红铜镶嵌技术的表面微痕,同时对淅川下寺楚墓出土的鄬子倗浴缶进行实物案例分析,证实表面残留痕迹可作为判断红铜镶嵌工艺的依据,对于今后青铜纹饰制作技术研究及文物保护中残留信息的提取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铸镶法痕迹观察
铸镶法是红铜镶嵌采用的主要方式,在带有曲面、空腔的容器类铜器装饰方面较为多见,一般是先将红铜纹饰制作好嵌于铸范内,或者红铜纹饰直接起到垫片的作用,在一体浇铸时铜液与纹饰直接熔融固定,最后进行打磨修整显现流畅的纹饰图形。这种方法省去提前制作嵌槽的步骤,预先制作的红铜纹饰可采用铸制或锻打成形,但在液态固定时也会遇到一些问题,如纹饰嵌入铸范时是否贴合紧密、纹饰如何在铸范内固定、铜液经过纹饰表面遇冷形成铸造缺陷等,并且在不同的埋藏环境中,红铜纹饰与青铜基体腐蚀状况不同,也会存在不少铸镶纹饰因锈蚀缺失脱落的现象。在判断纹饰镶嵌工艺时,需要仔细观察纹饰与基体结合情况及内腔微痕,对于无法进一步进行分析检测的器物,无疑是辅助辨别红铜纹饰制作方式的重要依据。
铸镶法痕迹观察主要有以下三种情况:第一种,观察红铜纹饰表面痕迹。对于保存较完整的镶嵌纹饰,使用铸镶法的纹饰一般与基体结合紧密,当然也存在两种情况:一种是纹饰表面线条流畅但部分因锈蚀残损,另一种是表面线条存在断续、局部缺失露出青铜基体的情况,或青铜基体覆于纹饰表面,形成所谓“青铜皮”覆盖现象。第一种情况纹饰边缘可能已部分腐蚀脱离基体,没有直接依据证实为铸镶法。第二种情况倾向于为铸镶纹饰,线条的中断及青铜基体表面局部覆盖等情况应属于铸造缺陷,纹饰与铸范结合不够紧密或错位,导致浇铸铜液时影响到原有纹饰固定位置,铸好后即便打磨修整,也可能留下缺陷痕迹。部分燕国风格镶嵌红铜纹饰的青铜器上见有类似现象,偶见少数红铜丝缺失、不连贯。在红铜纹饰分布广泛、形制繁杂的器物表面,可观察到纵向纹饰线条存在整体断续拼接的范缝痕迹,说明红铜纹饰与青铜基体应是一体分范浇铸结合而成。⑤再如枣庄市徐楼村出土的1件铜匜,装饰的红铜纹饰表面存在“青铜皮”覆盖现象,红铜纹饰边缘模糊,表面被较薄的一层青铜基体覆盖,出现这种现象可能是浇铸时已制好的红铜纹饰没有固定好,与外范有间隙,铜液填充覆盖纹饰形成“青铜皮”表层,也是铸镶法的明确依据。
第二种,观察红铜纹饰对应的器物内壁部位。一般情况下,铸镶红铜纹饰很少在器物内壁留下痕迹,有个别情况可辅助判断红铜镶嵌方式。铸镶红铜有透镶和半镶两种制作方法。有研究认为透镶法较为简单,红铜纹饰相当于垫片的作用,可直接固定于型腔间隙,在器物外壁和内壁均可见纹饰,纹饰厚度与器壁一致,通过纹饰对应的内壁部位观察,很好判断是否采用透镶法。半镶法红铜纹饰厚度小于器物壁厚,需要在型腔中进行固定,常见方式是在红铜纹饰背面制作支钉、垫片等作为支撑物,在器物浇铸成型时铜液淹没支撑物,直接隐藏于器物基体内部。个别镶嵌红铜的器物内壁会留下使用支撑物的迹象,如河南固始侯古堆出土的1件镶嵌红铜铜罍,破损严重,残留的红铜纹饰残片背面观察到条支钉痕迹,对应的纹饰位置刚好在不同图案的连接处,在制作纹饰时,将支钉插在内范芯表面以辅助固定纹饰,存留支钉痕迹可证明预先制作的红铜纹饰与器物基体为一体浇铸而成。
第三种,观察纹饰嵌槽残留痕迹。在部分器物的镶嵌红铜纹饰部位红铜因腐蚀矿化严重,出现局部缺损或完全剥落情况,露出纹饰嵌槽,通过观察嵌槽残留痕迹,也可辅助判断红铜纹饰的制作方式。首先,观察嵌槽的内壁及表面形貌,采用预铸嵌槽法制作红铜纹饰,通常为固定镶嵌物,嵌槽横截面会呈现上小底部大的形制;而采用铸镶法,纹饰与嵌槽经过高温熔融结合,纹饰为预先制作,嵌槽的形成依赖于纹饰的造型及纹饰与铸范的结合方式,纹饰腐蚀缺损后露出的嵌槽形制随纹饰。随州市文峰塔墓地出土的一些带有红铜的甬钟,钟体矿化严重,在红铜镶嵌物的边缘发现残留的甬钟基体,连接部位嵌槽边缘可观察到纹饰与基体结合紧密,接触面平整,纹饰的镶嵌应是经历了高温环境,推测为铸镶法制作。另外,铸镶法由于先预制纹饰固定于铸范内,浇铸后形成的嵌槽边缘可能因铸液渗溢形成局部线条不平滑现象。其次,注意嵌槽内壁残留痕迹。部分器物为固定纹饰,会在嵌槽内壁留下类似榫卯痕迹,尤其可能见于透镶红铜器物。枣庄市徐楼村出土的红铜铸镶铜盘和铜匜,均采用透镶法,部分红铜纹饰腐蚀脱落露出嵌槽,可观察到凹槽内壁存在类似榫头的结构⑩,以加强纹饰与嵌槽结合的紧密性,若是采用预铸嵌槽的镶嵌法,嵌槽内壁应较为平滑。这种嵌槽内壁残留的凸榫结构也是判断铸镶法的佐证。
二、案例分析
盖顶花纹4组,以正中涡纹为中心,围绕一周4个夔龙纹,最外圈在蟠螭纹带上饰有6个涡纹。器身红铜纹饰上下可分7组,中间以蟠螭纹带分开,蟠螭纹上饰涡纹12个,上下各有组夔龙纹、亚腰形纹及云纹,红铜纹饰造型多样化且分布较广。另外一件浴缶M2∶55保存较差,腹部完好,器盖及器底碎裂多片,依据考古报告信息,在带有红铜纹饰的残片背面观察到凸榫,推测应为铸镶红铜纹饰使用的支钉或垫片痕迹,制作方式是预先制作红铜纹饰,将其嵌入铸范内一体浇铸而成。本研究对浴缶M2∶51的器盖进行表面残留痕迹观察,表面红铜纹饰为半镶法制作,器盖内壁没有明显的支钉痕迹。器盖表面纹饰大多保存完好,红铜表面有明显的细小缩孔,说明红铜纹饰本身可能经过液态铸型。个别纹饰部位存在局部造型缺失或边缘不平滑现象。器盖侧壁夔龙纹,头部上方A区域有明显缺失,尾部B区域红铜与青铜基体连接边缘凹凸不平,这类现象应是由于预先制作纹饰,后经与青铜基体一体浇铸时,铜液溢渗造成,即上文提到所谓“青铜皮”现象,如若采用预铸嵌槽的镶嵌法,纹饰边缘应呈现线条流畅完整。
通过高性能显微镜的观察,在该器盖表面红铜纹饰边缘可见连接的青铜基体局部缺损现象,也就是嵌槽边缘局部缺损且线条不流畅,左图中红铜边缘线条平滑,但连接的青铜部分凹凸缺损;右图中青铜嵌槽边缘线条平滑,红铜锈蚀严重且边缘线条不平整。这种缺损可能是锈蚀造成局部脱落缺失,也可能是铸镶时浇铸铜液形成的铸造缺陷。还有一些红铜纹饰在嵌槽边缘因锈蚀形成缝隙,连接不紧密,但不一定代表不是铸镶法制作,需仔细观察嵌槽与纹饰的残留痕迹。在该器盖红铜纹饰与嵌槽的缝隙中发现局部仍粘连夹杂着青铜基体,这与预铸嵌槽法制作的纹饰经腐蚀脱落明显不同。在红铜纹饰的边缘有明显的青铜基体痕迹,说明原本纹饰与基体结合紧密。淅川下寺楚墓出土两件鄬子倗浴缶,其中浴缶M2:55残损严重,在残片上发现红铜铸镶的证据。本文分析的浴缶M2∶51保存完整,无法进一步进行取样分析检测,针对这种状况,选取浴缶器盖红铜纹饰进行表面微痕观察,推断浴缶M2∶51器盖上红铜纹饰也采用铸镶法制作,与浴缶M2:55残片证据相对应。
结语
淅川下寺2号楚墓出土的2件春秋晚期鄬子倗浴缶,造型为小口、鼓腹、矮圈足,其中浴缶M2∶51保存较为完整,缶身与器盖布满红铜纹饰。